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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船,是漂流瓶,被一层层浪推到海中央。

机场高速路没有鸟,尽管江城是个多鸟的城市。

周颜硕士入学的第一个作品,拍的便是湿地中的鸟,学名叫做豆雁,灰色绒羽背身,一双黄色脚蹼,会上岸游荡。

第一眼见时,周颜以为是野鸭或野鹅,肚皮贴地,歪歪扭扭的鸟科动物,翅膀是一对退化的装饰品。

没想到它忽然振翅腾空而起,周颜被吓了一跳,失手摔了相机,一下跌坐在草丛里,缓过神后笑得喘不上气。

这不是江城的鸟儿,每年冬天从雪域飞来作客,探进沉湖湿地里饱餐,义务做人类的观赏对象。

周颜发现它们竟然是一夫一妻制的鸟类,顿时觉得有趣,隔开几百米距离,拍它们成群结队的画面,从日出追到星光漫天。

沉迷至忘记时间,一天午夜时分,被裴昇从淤泥上捞起。冬季的严寒从泥土地起,她趴在羊毛地毯上,挡得住肉眼可见的灰尘,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意。

裴昇碰了碰她的腹部,手落在羽绒服上,滑开一片刺骨的冷,眼色掉进冰窖,一言不发抱起她回车上。

车程过半,把周颜一双手揉得软乎发烫,裴昇闷声开口问:“你拍的是什么动物?”

“候鸟,叫做豆雁。”周颜兴致盎然,打开相机给他看。

阳光在水面牵成一条线,波纹起伏堆到岸边,豆雁在湖中水面小憩,远看像不会沉底的灰墨点。

“豆雁。”裴昇复读一边,微微点头,“这将是我第一个讨厌的动物。”

汽车穿行于黑夜,车窗外寂然无声,暗得让人丧失视觉,唯一能看见的是车厢内,照明灯下、相机屏幕前,裴昇若无其事的脸。

他不像开玩笑,也许月白风清,无限接近梦境的时分,说什么都显得合乎情理。

总有这样的瞬间,让周颜觉得,她不仅可以从裴昇这里得到钱,还能贪婪地获取一些爱意,哪怕稀薄至极,比不上竹篮打水后残留的湿意。

从前她收到奢侈品,来自更早一些结交的男士,成品店中千篇一律的logo,可以在她手上,也可以在任何一个女人手上,周颜甚至不拆包装盒的缎带,毫不犹豫卖掉换钱。

后来收到裴昇送的第一个礼物,一枚古法黄金手镯,内圈凿刻她的名字,周颜感受到一行如心跳起伏的凹凸,第一次不舍得拿出去换钞票。

就怕她手里的稀薄情谊,被她轻易贩卖,此后成为绝版物,再也回不到她掌心。

然而她始终在不确定里浮沉,通过一些细枝末节,寻找他爱的脉络。但又有另一些节点,可能暗示他只是修养如此,体贴是下意识的习惯,而非爱意自然流露。

“怎么会有人被民政局系统通知,才知道自己要领证的?”陈懿诘问她,怒其不争,“你真的没脾气,如果是我已经要生气了。”

周颜为陈懿的话失神,想厘清问题出在哪里。

为什么不生气?她坐在车里,再度想到这个问题。

飞鸟让周颜忆起被爱的痕迹,民政局短信就是橡皮擦,一键抹除这些痕迹。她好像把婚姻当做流程,一条黑色滚滚向前的传送带,她坐在传送带尽头,面无表情组装每个环节,拼成“婚姻”二字,通过质量检验的绿灯,摔进集装箱。

机械过程不需要情绪,情绪是效率的敌人。

周颜重新开始否定自己。

不如做点理智的事,再多换点钱,整理没有她名字、看上去无所属的礼物,摆在待价而沽的位置。

晨起打了几个哈欠,此时车内无人,周颜又蔫着打哈欠,无所事事看空旷的停车场。仅隔一道白墙,外面的停车场已经水泄不通,这里标了“VIP”,宽敞得无聊。

左侧车门一开,周颜回头看,裴昇的浅灰色衬衫堵在门框,是异国的陌生气味。

他拎着一个小巧的礼盒袋,俯身坐进来。舟车劳顿的倦怠像酒后微醺,发丝没做刻意梳理,懒散在额角。

“拆开看看喜不喜欢。”裴昇把礼盒抽出来,巴掌大小的方盒子,躺着一条钻石珍珠项链。

勾环上细细一道,又刻着她的名字。

这时猛然想起,裴昇送过的礼物,无一例外都有她的名字,没有可供贩卖的。

“喜欢,好漂亮。”

项链刚跃入双眼,视觉还未传递至脑神经,周颜已经本能答喜欢。

一晃眼后细看,发自内心觉得确实好看,又喃喃重复一遍,“真的很好看。”

裴昇被她逗笑,喉结震动,疲惫瞬间消散,解开项链要帮她戴上。

一只手捞起她的乌发,在掌心束成一把黑,白嫩的后颈肉毫无防备在他眼前,玫瑰金的链子挂上去,恍然像勒一块脆弱的奶油。

他指腹顿住,按着她的后颈,来回摩挲项链,须臾间留下一道羞赧的红痕。

仅有二人的私密空间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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