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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汤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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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汤宫内,热烟袅袅。

纯白的屋宇与半透的纱屏交相呼应,在水精帘流转的光彩映衬下,仿佛仙境的一角。

一口由冰玉砌成的汤池内,炽热晶莹的水波粼粼而动,水面上的花瓣也随着水波而摇曳着。靠近池壁的地方,顾春深正歪着头、闭着眼,安静地倚靠着。

她褪去了外衣,光溜溜泡在这沸热的池水中,原本因为寒冷而凝霜的面颊,逐渐染上有生气的浅粉色。

一个侍女手持木桶,正往她身上一点点浇着热水。

一阵脚步声传来,纱屏后映上一道高挑人影。

“她怎样了?”孟山眠的声音从纱屏后传来。

梨汤侍女连忙低下头,小声道:“回城主大人,顾大小姐的身体太寒,即使是梨汤也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冷意。除非……”

“除非什么?”

“除非有灵力深厚之人,为其渡过灵气。如此一来,既能确保顾大小姐体内的麒麟血完好,又不至于让顾大小姐因寒冷而备受折磨。”

屏风后的人影似乎愣了愣。

梨汤侍女懊恼地低下头,自己也知道这个法子为难。“城主大人,您可以让霜雪使来……”

“你出去吧。这里交给本座。”侍女的话音未落,孟山眠便打断了她。

闻言,梨汤侍女大吃一惊。

城主的意思是,他要亲自为这顾春深渡灵气?

可谁不知道,城主厌恶极了这个有着“妖女”之名的野蛮西南疆女子。这又怎么可能?

但梨汤侍女不敢多问,站起身来,低下头,向着屏风外退去。

一阵厚重的关门声响,梨汤宫内变得安静,只余下水波声和孟山眠极慢的脚步声。

他撩起帷幔,走近了热烟袅袅的汤池。他与在霓虹山庄时是一样装束,一身的白,好似清净的雪一般。那张冷峻的脸,便如夜色刚弥漫开时遥不可及的弯月。

脚步声停了,他在汤池边蹲下。

汤池中的女子,卸去了嫁娘的装束,长发散乱披散在肩头。那乌黑的发丝被温泉水濡湿,湿漉漉地贴在瓷白色的面颊上。

她昏沉不醒,眼眸紧闭,长长的睫毛,因为一个不安的噩梦而翕动着。

孟山眠看着她的侧脸,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了许多往日记忆。这些记忆有黑有白,有好有坏,将他的思绪占满。

他初到星移宗为质时,顾春深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虽然有些西南疆女子的泼辣和不可理喻,但尚能算直率可爱。

他记得她曾给他送来新缝的衣裳,也记得她领着他游荡在密林中。

那时的他没几件好衣服,顾春深便给他送了一套白色的衣衫。她不像她的妹妹那样擅做针线,因此她使唤着下人,给他赶了套衣物。但那衣服的前胸上,绣了个歪歪扭扭的铃铛——这铃铛,是顾春深的手笔。

铃铛的缝线丑得像毛毛虫,但孟山眠什么也没说。顾春深得意地把衣服塞在他手上,说:“我觉得你穿白色好看。”

她也曾骑着鹿,带着他穿过炽热的密林。他不识疆中风物,不小心招惹了毒虫,脸上被虫尾刺出一个大包。她指着他的脸,张扬地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的脸,都胖成馒头咯!”

她的笑声似乎还在耳旁,如银铃似地回荡着。

那段回忆,简直如泡影一般,让他常常怀疑,这些记忆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。

可后来,她却变了,长成了那个无理、残忍、刻薄、冷酷的模样。她再未对他露出笑颜,反倒对他极尽欺凌。

她的变化,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完成的——就在那个,他的体内盛开了无常花之后的夜晚,她就变了。

在思绪间,孟山眠已经撩开衣摆,盘腿在顾春深背后盘腿坐下。他闭上眼,双手汇聚灵气,然后将手背贴上了顾春深的肩头。

她的肩沾着炽热的水珠,肌肤极是滑腻,但却没什么肉,瘦得硌人。

在手背放在她肩上的那瞬,孟山眠忽觉得有些心烦意乱,就好像他所触碰的,并非是病人的躯壳,而是什么火炉一般。

他那总是如死水一般的心里,忽的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:似这样的肌肤之亲,兴许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。

他这样想着,但面色却未曾改变,依旧比洛桑城的雪原还冷淡一些。

灵气缓缓渡入顾春深的身体,她原本合拢的眼帘轻轻翕动,慢慢张开了。水波轻响,她迷茫地侧过身,望向孟山眠。束在身后的几缕发丝,因此落入了炽热的温泉水中。

滴答、滴答,水滴落在白玉地砖上,她的姿态,看起来极为乖觉。

眉没有轻蔑地挑着,眼眸也不带有盛气凌人的颜色,嘴角的弧度亦不显得讥笑。她歪着头,迷茫地望着他,眉头低垂的,好似一只受了伤的鹿,一瘸一拐地朝人奔来。

这少见的模样,让孟山眠的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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